代序

——读《史记》六国年表第三有感

李顺亮


秦是一个值得后世学者高度关注的朝代。虽然统一日短,但我们不能就此忽略它,一来因为它对于中国的后来有莫大的影响,二来我们还应该看到统一之前的秦历史之久长。

韩、赵、魏、楚、燕、齐,秦,号称战国七雄。秦能从战国七雄之中,脱颖而出,并且最终一统天下,有其历史的必然性。但人们往往仅看到秦的武功,而对于秦的文治不是无知,就是有意忽略。于是,秦留给后世的,更多的是暴秦的印象。但太史公并不仅仅是这样看待秦,并且以偏概全地评价秦的。“论秦之德义不如鲁卫之暴戾者,量秦之兵不如三晋之彊也,然卒并天下,非必险固便形埶利也,盖若天所助焉。”“天所助”,就是事物有其内在的规律,存在历史的必然性。对于秦的兴起且最终的统一,太史公是这样回答的,“或曰‘东方物所始生,西方物之成孰’。夫作事者必於东南,收功实者常於西北。”太史公准确把握住了中国千古亦然的“夫作事者必于东南,而收功者常于西北”的死结。似乎东方乃物之所始生,因此东南之变快;西方乃物之所终成,因此西北之果大。“故禹兴於西羌,汤起於亳,周之王也以丰镐伐殷,秦之帝用雍州兴,汉之兴自蜀汉。”此后,这一历史规律决定性地在中国历史上演出了相似的历史现象,虽然历史并不是简单地重复。伟大史家的厉害就在于此,所谓“究天人之际,察古今之变”。

秦的发展壮大有个过程。太史公在读秦记的时候,看到“犬戎败幽王,周东徙洛邑,秦襄公始封为诸侯,作西畤用事上帝”,精确地判断那是“僭端见矣”。秦封为诸侯,自然还不能事上帝。因为礼法规定,天子祭天地,而诸侯只能祭其域内名山大川。所以太史公读秦记,看到秦襄公“作西畤用事上帝”,就说“僭端见矣”。这一来说明秦襄公怀有天下之志,二来说明秦襄公时秦的国力已经很强,不然秦也不敢以事上帝示天下人,居然敢于位在藩臣而胪于郊祀。襄公之时的秦国,仍然杂戎翟之俗,襄公所能做的,只能是让秦之暴戾,渐趋于仁义。襄公之后的秦国,“文公攘夷狄”,我想应该不仅在军事领域,而且在文化层面,文公使秦彻底与夷狄划清了界限,进一步归依了中原文明。而穆公修政,确立了秦的政治制度,使秦国真正强大起来,到了足以与齐桓、晋文中国侯伯相侔的地步。因此,对于秦史而言,秦襄公、秦文公、秦穆公三位,当是三个成长的时期,于秦史有重大的贡献,为著秦史者所不容忽视。而秦献公更是秦史上一个重要的时期,这里是一个转折点,所谓“至献公之后常雄诸侯”,即强大到雄霸诸侯,凌于天下的程度。

“秦既得意,烧天下诗书,诸侯史记尤甚,为其有所刺讥也。”这是可悲可叹之事。但我们不能因为秦有暴的一面,特别是不能因为“……牵於所闻,见秦在帝位日浅,不察其终始,因举而笑之,不敢道,此与以耳食无异。”由此可见,太史公对于秦史的重视,并不因为秦在帝位日浅,而不察其终始,甚至于举而笑之。吾亦以为秦史乃中国史中之一大转折,非大书特书,深入研究其道,不足以告慰先人,明示后来。可笑的是,今之史学研究,综以秦汉为断,名之曰秦汉史,实常略秦而详汉,似乎秦除一统天下之外,更无足道焉。其误就在仅见秦之终局,而不见其始来。仿佛秦仅是中国大地上,忽如一夜扫过的飓风而已。过者过矣,飓风何以有形,何以成势,何以遂扫天下,全不关心了。

秦史有一个非常怪异的现象,就是秦鼎盛之时,就是它的灭亡之际。这昙花一现,让很多史家为之感慨,更为之摸不着头脑。而我有志于研究秦这个看来短暂的朝代,特别是有志于写一部贯通从萌兴到强盛,最后灭亡的秦史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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